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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费上限

好莱坞的新闻一贯是比电影好看的。最近就有个音乐制作人离婚的案子,两口子年龄差了50岁,年龄小的是个男性,年龄大的也是,他们是在在线交友网站认识的,而且这位大佬年轻时跟多名女星传过绯闻,可见性别年龄在真爱面前确实啥也不是且富人的交友方式也很接地气,关键这两口子两年前结婚也没签婚前协议,现在闹离婚可能有的看了。新闻里提到20多的这位丈夫曾经大把花他丈夫的钱在他丈夫的住宅里搞聚会,当然这对他丈夫而言都不算钱,人现在住在一艘4亿美金的游艇上,这点钱连每天油费都不够。但有个问题,一个人的消费上限究竟有多高?

看过《西虹市首富》的朋友大概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钱是可以越花越多的。我们首先要排除资产性消费或者说投资,这种花钱方式其实可以赔但也可以赚,本质在于标的物可以进行二次流通,当然可能折价也可能溢价。然后在消费品里要区分出商品与服务,这里面服务是符合消费与需求一一对应且无法二次流通的,但商品还可以分成耐用品与非耐用品,耐用品例如车子、房子、家具这些具备二次折价流通属性,非耐用品例如食物、水电煤气这些则也属于纯粹消费品。举例而言,这个小丈夫在大丈夫家开聚会没有租金,所需的开支其实只有非耐用品的食物酒水与提供安保餐饮服务的临时工工资,这个是有上限的,200人聚会算大了吧,参加聚会的人就算一直吃喝,生理极限也在那边摆着,每个人都人均100美元餐标,加上10人左右安保服务,3万美元也已经是普通人的消费上限了。再往上的非耐用品消费会面临供给不足,就算你想请200人都吃波龙,那前提也得是当天能抓到这些,这类高端食材会故意制造稀缺来维护自己的品牌溢价,并不是你想买对方就会卖的。然而,这个消费速度很可能是远低于大丈夫的资产升值速度的,他就算资产存活期每天的利息也远远超过其可消费的能力。此时,这些人的对社会价值流动的推进能力就基本停滞了。

到此我也不卖关子了,不论中美,成年人健康生活不折腾幺蛾子独居一年很难花超30万人民币,考虑地域差异范围在20到40万,这个估算折价了耐用品到每一年,例如手机6000元用三年等同于每年换一部2000的手机,居住需求用房租替代,排除掉了投资性消费与亏损,小孩打七折,老人上浮20%,基本只要不赌,年薪20万往上基本就够自己花。这是上限,超过这个上限的消费几乎一定是信息不对称导致的,非战斗人员别入场,大概率是被当韭菜了,你要是自认没有巴菲特的命,就别掺和超出自己认识的事,找只笔拿张纸算下自己各项开支,里面一定有个怪物。从收入水平看,全世界有五分之一的人的收入是能达到这个消费下限的,当然,基本都是发达国家里中产水平往上。同时,这个消费水平对于普通人而言也是可以想象的,几乎所有媒体都是在讲述或编造这个水平生活的故事,太高受众太少无法理解,太低又不足以让观众心向往之,要做到每个人身边都能认识不止一个这样的人才能引发传播效果。同时我们也就知道了,全世界收入前五分之一的人有相当比例是消费不足的甚至形成被动收入,也就是越花钱财富越多,从个人视角财富如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但从经济系统视角下,价值流通进入了一潭死水。如果这一潭死水还在给另外五分之四的人制造稀缺性抬高消费门槛,那么很可能这些沉默的大多数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这个情况历史上一直存在。工业革命前,普通人的收入大部分都会花到非耐用品上,用来维持生计,服务业很多都是自给自足不追求专业化。工业革命后,人们的家里逐渐出现了标准化量产的耐用品,而这些耐用品例如家具等曾经是只有贵族与富人才能追求的东西,现在甚至有一定保值与二手交易属性了。分工进一步加强后,服务业产业化,曾经回家吃饭变成了快餐店速食,家庭主妇处理家务逐渐变成双职工,富裕起来的人开始模仿上流阶层的消费观,购买耐用品与房产,而此时的上流阶层则早就开始流行年金信托的老钱金融,自己家成年子女的主要任务就是游历各国体验人生,而资金来源则是家族资产利息。这个玩法啥都好,就是受益人太少而想受益的人太多,此时的国家与民族概念开始出现,现代政府开始接管皇室贵族的权力,自然也要修改利益分配机制,法治框架下的结论就是主要交给市场自主调节,政府保留央行与财政政策两个手段来进行干预。此时,老钱们就需要给自己在现代政府里找代言人,然后他们发现地球是个球,有边无沿,不同国家间利益冲突不可调和,新钱们也忍不了,为此打了两次世界大战,到当前为止国际秩序理论上还是二战后定下来的规矩。要是哪天常任理事国换人,那就离下一次世界大战不远了。

二战到今天这80年,曾经的老钱们几乎被知识精英打造出的现代国家与技术进步带出的新钱给改造收编了。你不是喜欢累积财富吗?那我就抛弃金本位,把货币发行收归国家,让货币信用化。你想把控非耐用品市场,我就用技术进步把非耐用品搞得产能过剩,现在作为非耐用品基础的农业在大多数现代国家都是要吃补贴的。你想搞耐用品市场,我有普惠技术把盘子做大。你想搞服务业,那可以,但服务业效率本来也提不上去。政府层面其实也是跟各类资方下套,先是忽悠构建福利社会收税,然后提出一个莫名其妙2%温和通胀率来稀释既有财富。其实大家可以算一下,2%的通胀率相当于每35年稀释一倍的财富面值,没了金本位新钱老钱只能不断转换标的来实现保值升值,很多富豪的选择要么是土地这种不可再生资源,要么就是艺术品这种不可定价资源,要是选了市场定价明确且被技术进步搞成产能过剩的标的,那倒是实现了阶层向下流动了。对此,现代国家肯定要尽一切办法避免出现垄断市场人为搞稀缺的企业,美国政府拆分硅谷巨头跟国内敲打互联网行业背后逻辑是一样的,绝不能在现代体制下给垄断与制造稀缺性搞任何复辟机会,你要想财富增值可以,但你想定义稀缺那就不行。这背后的博弈一方是现代民选政府,另一方是找寻新增长点的资本,这才是现代社会应该出现的矛盾。但要是搞出了宗教战争、土地争夺与二等公民甚至复辟奴隶制,那只能说人类文明还没实现现代化。

对现代社会而言,人的物质消费占总消费比例其实应该是不断下降的,与之对应的是服务业开支的起飞。富人在服务业上消费比例最高也最难量化,但其辐射范围依然有限。他们可以有私人管家、司机、园丁等各类服务人员,但他作为一个人是有生理上限的,一个屁股同时坐不了两把椅子,把一个人伺候好用人越多反而效率越低,也因此即使他们在服务业里可以进行大笔消费,但辐射的行业非常有限。富人最能做好的事不是消费与所谓的慈善,而是投资,让价值真正流动起来,亏也好赚也好,现代政府都是欢迎的。但这里的投资必须是股权投资而不是债权投资,也就是风险敞口一定要大,这里川普入股芯片行业的行为其实要比拜登直接给钱效果要好,你入股了就上了同一艘船,而借债更像是你给某艘船投了个救生艇,也能分红但遇难时优先跑。也只有这样能让富人的钱向下流动,要是都去买国债那实质上就是数字游戏了,经济系统早晚得崩。

其实科研就是一种不错的投资标的,私人投资的科研项目也会更务实,解决更具体的问题。美国私营部门投资科研占比超过七成,发展中国家则主要是政府主导,个人认为私人投资的资金使用效率要更高,国内现在其实应该动员更多私营实体自筹资金进行科研,科研单位也应该更多与私营企业互通有无,这样可以提供更好的闲置资金利用率。要是还去靠政府搞土地财政与大基建,相当于不信任富人的投资能力,国家抓几个卡脖子就可以了,剩下的就让越来越多高学历人群走出象牙塔自谋资金找具体问题来解决,否则很难在创新这个层面上迎来全面开花。

也许,对于不想当韭菜的五分之一,当韭菜反而是对社会最大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