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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极谋杀案(十五)- 翻译机

注:这段对话节选自某次自盟与第三新港市外贸活动后自盟这边的会后总结,原对话是用英文进行的,翻译机的翻译结果可能会有些不准确。

“那家伙当时说了那么半天,就翻译成他要走了就完了?“

”没啥问题吧,翻译机会替我们隔离掉无关信息。“

”也对,我们是来做事的,只要能完成任务就好了。不过你说他说这个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有什么区别呢?跟新港市的人交流你不用翻译机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

“不是说他们是因为疫情有传染性才成立新港市吗?”

“那时场面话,有传言说这个疫情根本就不存在,是杜撰出来的。”

“啊?那他们成立新港市是为了啥?”

“利益呗,你看看现在这一百多个新港市,放到五六十年前都是大都市的,据说,我是听一个20后大爷说的,当年他们城里人认为没法跟城外的交流,就宣传有流冠疫情,本来是想借口隔离搞独立城邦联合体,结果没想到成就了现在的自盟,他们反而变成保守派了。”

“那我们究竟算进步派还是保守派?”

“啥也不算,我们技术上先进主要是因为现在自盟里这些大城市很多都是对面叛变过来的,要知道进步跟保守都是相对当前的不同选择策略,进步就是所谓没走过的路,保守就是走老路,但历史告诉我们人类其实一直在换着名义走老路而已。本世纪初有次新冠疫情知道吗?那时候就有隔离与共存两条路,你觉得哪个是进步的?”

“共存吧,共同进化。”

“那你知道当年最早提这个路线的是当时的英国保守派吗?而且你也不能从结果上来反推,距离那次疫情前还有次所谓的非典疫情,也是冠状病毒,当时就是靠隔离彻底消灭掉了,隔离策略就应是最进步的,如果初期控制好了就没有后面的事了。”

“那你说的意思是我们现在的很多选择也不一定是对的?”

“不,我的意思是讨论进步与保守是无意义的,依靠定性判断来指导当下很容易触动概念背后的倾向性,此时会降低对事实的关注。”

“啥意思?”

“你改造了多少?”

“就一条腿跟新能源心脏。”

“这么说吧,新港人对时间的概念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他们会来不及而我们不会,因此我们不需要价值观,或者说我们可以兼容任何价值观,情感波动对我们只有美学意义,但对新港人而言却可能是生存的意义。”

“所以呢?”

“所以翻译机会帮我们过滤掉那些与我们目标无关的信息,你试过关闭翻译机吗?”

“没有,不是说只能通过翻译机来接触新港人吗?”

“胡说八道,你出生那会新港市还不存在,翻译机还不普及,你说那时候怎么跟他们打交道?”

“但是……”

“今天我们去的是第三新港市,疫情前叫做孟买,你知不知道他们官方语言其实就是英语?”

“那我们为什么还需要翻译机?”

“这倒是个好问题。只要你想交流,语言不通就是个借口而已,而如果你只想做必要交流,那么翻译机是必备的。你们这一代人的耳朵从很小就被耳机保护了,或者说覆盖了,具身发电技术成熟后的大多数服装都是电池芯片混纺材料,所谓翻译机不过是衣服上能耗极低的联网应用程序,离开自盟后自动开启漫游模式很正常,据我所知很多住在自盟的人是全天开翻译机的,也不是不行。”

“不过自盟跟新港市现在基本是人口自由流动的啊?这么明显的区别怎么别人没跟我说过?”

“那我问你,你愿意关闭翻译机吗?”

“语言相通直接交流不就行了,为啥不能关?”

“如果真能正常交流,可能就不会有自盟跟新港市的区分了。你知不知道空域游民所谓的月球语其实也是英语?”

“不可能啊,我完全听不懂他们的话,那个是必须开翻译机的。”

“那恐怕你也听不懂第三新港市的英语。你知道自盟内部的官方语言也很多样,互相交流也是需要翻译机的,我们的理解语言的能力其实已经被翻译机驯化了,这样当然有好处,毕竟内部交流会非常顺畅,但自然语言里本来存在的重复、冗余还有仪式感就被当作无意义的部分切除掉了。你知道吗,现在我们可以口述编程,仿佛我们的语言就是编程语言,但倒推几十年的语言学研究重点却是如何解析自然语言,那个时代有所谓的大语言模型,终极目的就是让机器更像人。”

“机器更像人?”

“对,那时代存在很多无实际意义的工作,例如很多政府公文全是假大空话,但写这种公文却是需要专门的选拔与训练,那时亚洲很多国家的年轻人都热衷考公务员,让自已成为体制螺丝钉去运转,学一套程序语言或体制语言。但大语言模型出来后,人们发现他们特别擅长去创作这种文字,这让很多习惯了程序性工作的人失去了工作带来的意义感,而另一方面,在使用普及大语言模型的过程,语言模型本身承担了教育作用,塑造了后面这几代人更有逻辑或者更适合编程的语言风格,而大语言模型也就火了十几年,后面就是基于世界模型的元人工智能时代了,此时人们已经内化了所谓的大语言模型。我们可以自称自己的语言更进步,但需要给进步加上一些语境,而更广义上的进步新港市的人恐怕是不会接受的。”

“不过如果说慢一点,我应该也能听懂吧?”

“不一定,刚才那一段我让翻译机进行如实转录,你看看能不能看得懂,好像还是出自上个世纪的名著影视:

The relationship which I might tentatively venture to aver has been not without some degree of reciprocal utility and perhaps even occasional gratification, is emerging a point of irreversible bifurcation and, to be brief, is in the propinquity of its ultimate regrettable termination.”

“这是英语?”

“If you ask me for a straight answer then I shall say that, as far as we can see, looking at it by and large, taking one time with another, in terms of the average of departments, then in the final analysis it is probably true to say that at the end of the day, in general terms, you would probably find that not to put too fine a point on it, there probably wasn’t very much in it one way or the other. As far as one can see at this stage.”

Ps. 刚注意到《南极谋杀案》已经一年多没更新了,要是忘了前面,可以看这里